文明薪火
说到犀皮漆，大家可能比较陌生。在中国所有的漆器品类当中，犀皮漆器存世量极少，如凤毛麟角般稀有，却又以色泽华美、肌理丰富而著称。今天我们就带大家了解一下犀皮漆的历史和制作工艺。
绿金斑犀皮漆茶具一套 甘而可
漆器的那些事儿
介绍犀皮漆之前，先用2分钟带大家快速回顾中国漆器的发展史。
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现并使用天然漆的国家，不久前在浙江余姚井头山遗址出土的两件木器含有人工漆，是迄今为止已知的中国最早的漆器。这项研究成果将中国乃至世界的用漆历史提前到8000多年前，说明了杭州湾以南的宁绍地区是漆文化的起源地。
井头山遗址出土的中国最早漆器
图片来源于网络
漆器的工艺考究复杂，先从漆树采割大漆，制胎批灰，反复髹[xiū]漆、荫干，工艺装饰，打磨、推光，才可成器。漆器外观大气端庄，温润华丽，装饰细腻精致，变化万千，自古以来备受青睐。
在人类文明发展进程中，天然漆最初应是用于生产工具的黏连和加固，后来在日用器物表面刷漆，是为了保护器物，使其坚固耐用。随着工艺的发展与成熟，漆器的装饰越来越复杂美观，成为兼具实用性的工艺品。
新石器时代已有髹朱色的漆器。
新石器时代河姆渡文化木胎朱漆碗
浙江省博物馆藏
商周时期用色漆和雕刻来装饰器物，并用松石、螺钿等作镶嵌花纹。
战国的漆器品种和修饰技法都有了很大发展，胎骨种类完备，是漆工史上的重要时期。
汉代漆器产地更广、数量更多、传播更远，器物的造型和装饰也有所创新。流行嵌贴金银箔花纹漆器。
马王堆出土西汉云纹漆盘
湖南省博物馆藏
魏晋南北朝的漆器实物不多，从历史文献可知花色繁多，制作精良。三国吴已出现犀皮漆。
唐代的金银平脱更加华美，后代盛行的剔红出现。
唐代金银平脱琴
日本京都正仓院藏
宋代以漆器制作精良著称，一色漆最为流行，质朴无文的极简与雕饰华美的极繁交相辉映，有着极精美纹饰的堆漆与镶嵌、戗金与填漆相结合的漆器。
元代张成、杨茂等漆工名匠辈出，此期以剔红、剔犀、戗[qiāng]金著称，达到历史顶峰。
元张成造剔红婴戏图盘
浙江省博物馆藏
明代是中国漆工史上又一次有重大发展和革新的时代，髹漆工艺至此大备。多种技法和不同纹、地的结合，迎来了千文万华之盛。
明黑漆嵌螺钿人物故事纹葵形盘
浙江省博物馆藏
清代前半叶大规模继承了明代髹工，由于宫廷的喜好，漆工更趋繁琐。清末因国运衰弱导致各种工艺全面衰退。
清剔红大吉葫芦瓶
浙江省博物馆藏
而当代的能工巧匠用热情与专注，以生生不息的传承，探索出巧夺天工的技艺，继承了旧时技艺的薪火和荣光，使古老的技艺焕发出新的青春。
“国漆重光——中国漆器传承与创新展”是浙江省博物馆“当代漆器精品展”系列展的首届。展览选取犀皮漆、雕漆、款彩三类传统髹漆技法为代表的漆器精品，均属技艺精湛的名师手作。创作者们与古为师，秉承传统的髹漆技艺，融入当代元素，兼顾艺术性与实用性，为我国当代漆器的传承与创新树立了典范与标杆。
今天介绍第一单元“斑纹流彩——犀皮漆”。该单元展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、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甘而可大师的犀皮漆精品作。
什么是犀皮漆？
犀皮漆是一种有悠久历史的漆器种类。犀皮，又作犀毗、西皮，近代南方称菠萝漆、波罗漆，北方称虎皮漆，均指颜色斑驳夹杂，而表面磨平有美丽而流动纹理的一种漆器装饰技巧。
红金斑犀皮漆莲瓣型多层奁盒 甘而可
犀皮是不动刀的技艺，花纹不雕、不描而自然显现。器物表面光滑，肌理丰富。细看纹理层叠，天然流动，或如行云流水，或似松树上的鳞皱斑驳，漫无规律却别具妙趣，具有其它漆器无法代替的天然之美。
一组甘而可制作的犀皮漆纹理图（部分）
犀皮工艺的起源时间尚无定论。目前学术界认为安徽马鞍山三国朱然墓出土的犀皮漆羽觞杯，以及南京江宁孙吴墓出土的犀皮漆梳形器是最早的实物。但东汉至元代犀皮漆实物存世极少。
三国・吴 犀皮黄口羽觞
朱然家族墓地博物馆藏
王世襄认为，犀皮漆似唐代就有，至宋更为流行，已有以制造犀皮为主的漆工作坊。到了明代，文人士大夫阶层对犀皮漆十分珍爱推崇。董其昌《骨董十三说》“漆器……其佳者有古犀毗，有古剔红，有堆红，有戗金……”将犀皮列为首位。
红金斑犀皮漆宝珠钮盖罐 甘而可
那么，不动刀的犀皮漆是怎样诞生的呢？简单来说，就是在完成中涂的漆胎上打埝，层层涂色漆，荫干后经打磨抛光，显露出美丽纹理。啊呀！这么多专业名词，看不懂！别怕，正好《探索·发现》的纪录片《髹饰录——漆的故事（下）》完整记录了甘而可大师制作一只犀皮漆小碗的全过程，看完你就明白啦~
甘而可大师
犀皮漆的工艺流程
一、制胎
批灰：过滤后的生漆掺入一定比例古旧砖瓦粉末，调和成灰。
在石膏模上刷漆灰。
裱布：在夏布两面涂刷生漆，裱褙在胎体上。
反复刷漆、批灰、裱布。夏布和漆灰在生漆的粘性作用下，变得十分结实。达到一定厚度后，挖去石膏模，胎骨基本成形。
脱模之后的胎骨继续批灰、打磨，最后涂抹抛光漆。胎骨制作完成啦！下面进入装饰环节！
二、调漆打埝[niàn]
调漆：纯天然生漆的流动性大，需加入一定比例石黄或银硃，以及鸡蛋清调和。才能让埝在漆胎上立得住。
打埝[niàn]：又称打点，是产生独特纹理的关键，打埝方法有很多种，常用为推捻、沾捻、篦捻等。这里甘而可用丝瓜络蘸漆起埝，手起手落似起笔落笔，内蕴章法。
不同大小、颜色、高度、形状、疏密的埝，完全取决于工匠的个人经验，没有固定模式，造就了每一个犀皮漆作品独一无二的形貌和神韵。
三、髹[xiū]涂色漆
髹[xiū]漆：在打好捻、完全干透的器物上，一遍遍刷不同颜色的漆。传统顺序是黄、红、黑，三色依次反复髹涂，少则十几遍，多则五六十遍，视作品大小、气质而定。每遍荫干后再涂下一道漆。髹涂色漆的浓稠、颜色、顺序、厚薄决定了作品的纹理和气质。
贴金：甘而可为犀皮漆加入黄金的色彩，首创红金斑、绿金斑等新纹理。他在髹过色漆的碗上刷一层金胶漆，将金箔覆盖在碗壁上。再刷透明漆、色漆。和传统犀皮漆器相比，它的发色更亮，光泽夺目，纹理也更具流动性和立体感，赋予了犀皮漆崭新的面貌。
四、磨显与打磨抛光
此时的器物表面凹凸不平，似一块璞玉。当工匠们用巧手磨平凸起处，美丽的奇迹发生了：漆层断面呈现出细密流畅、灵动和谐的迷人花纹。
这便是犀皮漆不用描、不用刻，却能形成美妙纹理的原理和过程。
最后，让我们来欣赏一下“国漆重光”展厅中甘而可大师的精彩作品吧！
绿金斑犀皮漆大圆盒 甘而可
黑金斑犀皮漆八方瓶 甘而可
小叶紫檀红金斑犀皮漆提梁盒 甘而可
玳瑁斑犀皮漆茶盏 甘而可
一代代匠人的传承与创新，使古老的国漆焕发出新的光彩，重新点亮我们的生活。
参考文献：
1、王世襄：《中国古代漆器》，北京：三联书店，2013年。
2、王世襄：《髹饰录解说》，北京：三联书店，2013年。
3、甘而可：《中国犀皮漆工艺刍议》，《中国生漆》2021年第2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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